特警已經到了。整個購物中心被裏三層外三層封鎖住。顧寧趕在警察沖進來之前找了一圈，也沒看見那個小男孩。

警察進來時，顧寧已經老實地回到小超市。鼻青臉腫快爬不起來的槍手被警方直接帶走，剩下的所有人都被控制住，一個個登記，錄了簡單的口供。

顧寧趁人不註意，揮手做好銅門，送聚集的小妖們上路。

警察正在找梯子，準備爬上去拿天花板上貼著的槍。小妖進門，那槍驟然失了妖力，啪地一聲掉下來。

顧寧環顧四周，從登記的人堆裏一眼就看到小山。

“你怎麽也進來了？”顧寧皺眉。

小山看到顧寧，整個人都放松了，“進來找你，我要是放你一個人進來，師兄會拍死我吧？”

兩個人終於回到車上時，元元還在乖乖地等著，看到小山，頭一次眼神裏帶了點崇拜，“小山哥，你知不知道，你剛剛沖進去救寧寧姐——雖然我覺得寧寧姐並不用你救——看著超帥！”

小山不好意思起來，轉移話題，“咱們走吧，耽誤了半天，客戶要等急了。”

U大就坐落在楚軒的S大對面，遙遙相對。這位轉發抽獎拿到寧合堂免費服務的錦鯉客戶，住在U大的學生宿舍。

顧寧幾個人才到樓下，就看到這個‘小牙尖尖’同學等在外面，是個二十上下的姑娘。看見顧寧他們，好奇地張望一下，“你們那個特別帥的小哥哥呢？沒來？”

顧寧無奈：你叫我們來，就是為了看小哥哥？

“他啊？他不負責這塊業務。”小山隨口應付，“你發消息說有人中邪，讓我們來看看，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
那‘小牙’姑娘帶他們上樓，一邊說，“是我室友，我們兩個一起從國內過來的。我覺得她好像是瘋了。”

“瘋了的話，應該帶她去看醫生。你們學校有免費的心理咨詢吧？”顧寧鄭重建議。留學生在家裏都是寶貝，忽然離家萬裏，出點心理問題也挺正常。

“心理咨詢？”小牙訝異，“我以為你會趁機給我推銷點符水什麽的，我就偷偷給她灌下去，一了百了。”

原來她打的是這種鬼主意。

“你說她瘋了，是怎麽個瘋法？”顧寧問。

“白天睡覺，晚上活動，關著房門，在裏面又說又笑，不知道在幹什麽。從房間裏出來就面無表情，眼神呆呆的，跟她說話都沒什麽反應，吃點東西上個廁所，就又回去了。”

元元插話，“這算什麽瘋了？大家上網看片打游戲的時候，不都是這樣？你沒熬過夜？”

小牙正色道，“我每天早晨五點起床，吃早飯做運動，白天上課做作業，晚上九點準時睡覺，上網時間嚴格控制在兩小時，從來都不熬夜。”

顧寧和元元對視一眼，默默吐槽：你才是不太正常的那個吧？

小牙和室友住的是一個雙人宿舍，外面公用的部分很小，擺了張小沙發就沒地方了，裏面是兩間並排的獨立房間。一間開著門，裏面只有一張單人床和帶書架的書桌，另一間的門緊緊關著。

“文文？文文？”小牙直接去敲關著的房門。

敲了好久，門才打開一點。

“有事？”門裏站著個和小牙差不多大的女孩子，穿著白色棉布睡袍，一頭長發披著，眼珠漆黑，像是不能聚焦，小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。

客觀地說，這姑娘長得還是挺好看的。但是看著就不太正常。

“文文，你都好多天沒去上課了，有好幾個小作業沒交，這裏不比國內，平時成績沒分，直接就要掛科了。”小牙語重心長。

文文咧咧嘴做出一個笑的表情，“沒事。”就要關門。

“等等。”小牙趕緊說，“這是我請來的心理輔導老師，你要不要跟她聊聊？”

文文皺皺眉，“心理輔導？我為什麽要心理輔導？”

顧寧原本一直在小牙身後聽著，這時忽然上前，一把撐住文文打算關上的門，“這位同學，你滿身妖氣，精氣受損，要是再這樣下去，只怕活不了多久了。”

文文聞言沈默了一會兒，又用黑沈沈的眼睛去看小牙，臉上全是：你請來的心理輔導老師還兼職看相？

顧寧按著門不松手，“我進去看看？”

文文也抓住門把手用力，神情堅決，“我的事，不用你管。”

“捉妖是我的活兒，管不管可不是你說了算。”

電光石火間，顧寧另一只手在文文胸前一按，一張黃紙符直接被拍在文文胸前。文文立刻緩緩地軟倒下去。

“元元，小山，把她扶到沙發上去。”顧寧伸手托住文文，把她拖出門外，“我要進去看看，這屋裏看著不太對，你們在外面等著，不叫你們不要進來。”

顧寧進了文文的小房間，隨手關上房門。

顧寧這些年捉了不少妖，小妖們無論善惡，都知道這地方不是自己的地盤，稍有不慎就會被直接送回老家，所以個個活得小心謹慎，輕易連顯形都不顯。或者像夏白一樣，附在人身上，隱去自己的氣息。

顧寧從沒見過這樣滿屋子大喇喇不知收斂的妖氣。

妖氣雖然囂張，卻並不兇，好像一個沒什麽錢的人，充大頭撒了一屋子一塊錢的硬幣。顧寧並不太放在心上，環顧一圈，把背著的大包放下，掏出張符紙。

剛剛點燃，在青色的符火騰起來的一瞬間，轟隆一聲巨響。

顧寧心中暗道一聲糟糕。大意了。

小房間沿墻的五個角落，突然有五枚銅錢發出耀目的光芒，五道光芒匯聚到一點，引燃了書架頂上供著的一支香，濃重的黑霧猛然從銅錢中間的孔洞裏沖出來，灌滿整間屋子。

顧寧屏息閉氣，等到憋得快受不了時，黑霧才總算是散了，眼前是一個奇怪地方。

顧寧掃視一眼周圍，知道都是幻影，懶得細看，坐下沈思。

以前聽爺爺說過，這五個銅錢擺成的叫做金剛引魂陣，還挺厲害，早就失傳了很多年。現在居然能在萬裏之外的異國見識到。

只要布好這個陣，設一個啟動陣法的引子，一旦引魂陣啟動，就會以引魂香攝走進入這個陣的活人的陽魂，讓這縷陽魂迷陷在陣裏。引魂香燃完之前，要是不能出去，這縷陽魂就算是回不去了。

現在看來，啟動文文房間引魂陣的引子，就是點燃符火。設這陣的人知道如果有人進來捉妖，難免要點符火，故意做了這個圈套。

該怎麽出去呢？

爺爺說，陣裏有生門，不知道生門在哪？

顧寧不敢輕舉妄動，小心翼翼四處觀察，也不知過了多久，正在琢磨時，忽然四周又是一聲霹靂，一個人影浮現在顧寧身邊。

顧寧默了默。不是告訴小山他們不要進來嗎？賠上一個不夠，還要買一送一？

那個人影漸漸凝成實體。

顧寧皺皺眉頭，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
楚軒臉上沒什麽表情，目光中卻帶著點好奇，看看周圍，“小山打電話給我，說你進了一個房間就不出來，可能有危險，所以我來看看。一進門就聞到一股香味，然後看見你倒在地上不動，我向前邁了一步，就掉進來了。這是什麽地方？”

顧寧想一想，“按我們封建迷信的說法，我們現在是在一個叫金剛引魂陣的幻陣裏，咱們兩個都是被引魂香引誘，掉進陣裏的生魂。要是按你們不迷信的說法，我就不知道了。集體幻覺？平行空間？”

“你說我們現在是生魂而已，沒有身體？”楚軒伸出一根手指，戳戳顧寧的胳膊，“有肉肉，軟軟的，還不少。”

這是在說我胖？顧寧怒了，握住拳頭繃緊胳膊屈伸了兩下，“我這是肌肉好嗎？”

楚軒拉過顧寧的手按在自己的手臂上，“你一定是對肌肉有什麽誤解。這個硬的才叫肌肉。”

他的手臂在薄薄的衣服下肌肉鼓脹，堅實有力。

“按住就不放手，喜歡？”楚軒微微傾過來。

顧寧抽回手，“這些都是幻覺。”

“身體是幻覺，環境也是？”楚軒再掃視一眼周圍的幻影，就不再看，專心凝視顧寧，眼中帶著點促狹。

顧寧一直不想跟他討論周圍的環境。

顧寧是第一個掉進來的，這裏是顧寧心中的幻境。

引魂陣激發生魂心中的怨氣，用的手段就是讓你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東西，迷亂人的心智。

顧寧和楚軒現在浮在黑色的虛空中，四周環繞著無數幻影，都是一對又一對的人影，有的近一點，清晰一點，有的遠一點，看不太清楚。可是所有的影子都是同一個主題，做的是同一件事。

是楚軒。和各式各樣各族各款環肥燕瘦的不同女人嬉戲、溫存、交纏在一起的楚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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